翌日,仍是秋日的天朗气清。

念如初照例提前一些到了揽秀厅练舞,比之众人皆在场的时候,她还是更喜欢独自一人享受这般的时间。

阳光显得柔软,这偌大的舞场中央也唯独她一人,重生之后尚也只有这舞场带给她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她展开宽袖,纤细的腰肢缠着樱粉披帛,一袭绯粉若风里飘落的一朵桃花,轻盈,优雅,又如同精灵般灵动明媚。

正在她认真飞舞的时候,不远处便传来说话的声响。

念如初忙收袖,轻展衣袍整理了一下,步出了舞场中央一些,作出自己也才刚刚到场,正在熟悉舞蹈站位的样子。

那畔来的人正是禾朵叶同晨樱。

二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面上皆是笑容。

“如初姐姐!”晨樱一入了院子便见了念如初,面上当即绽开笑容,加快了些步子走上前来,“姐姐怎么来的这般早?”

“睡了多梦,便也早些起身。”念如初神色自如的同她们说话。

她抬眼,见是也已到了身前的禾朵叶,正对她微笑,显然从她的神情之中念如初能看得出,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敌意了。

“姐姐早安。”禾朵叶的笑容向来温和可人。

念如初也回以微笑,“早安。”

幸好这个小丫头还不算太难缠,比之上一世遇到的那些女人,这般单纯的姑娘实在是好打理的太多。

念如初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继续取得禾朵叶的信任,并令她取代自己完成上一世的那些机缘巧合,成功入得王府。

待舞伶们都到齐之后,众人便在乐师的演奏之下合了数次,都非常流畅,毫无纰漏。

不多时花琉月便亲自到场。

她身姿娇小素来怕风,一身立领的淡烟色纱衫下魏紫长裙袅袅,宽袖轻轻拢着,小小的唇抿着,下颌轻抬露出些许冷傲的神色。

一众舞伶见了她也停了身,齐齐的伏在了她的身前。

“见过坊主。”

花琉月细细的柳眉轻柔扬起,神色倒是显得平静,她宽袖中的小手轻轻一扬,“都起来吧,继续练舞便好。”

“是。”

舞伶们随即起身,乐师也奏起了曲,大家便继续方才的舞。

花琉月一直安静的立在揽秀厅的阶上,如狐狸般狡黠的眸子里映出是眼前这一众她所培养的舞伶们袅娜俏丽的身姿。

尽管她的神情始终未见了任何的波动,但念如初仍隐隐觉得,那道有些锐利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正随着自己而移动着。

直觉告诉她,花琉月来此,定然有着其他的目的。

果然当一曲舞毕,花琉月便提前了一些时间让舞伶们回房去歇息,告诫她们献舞的时日已近,需得小心身体。

念如初却在立起身的时候,迎上了花琉月的目光。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对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下颌轻轻一抬,示意自己单独有话要对她说。

念如初心知肚明,便也乖巧的在那一众的舞伶们离开以后,才缓步到了花琉月的身前。

“如初啊,陪我在这院子里走走吧。”花琉月轻轻的拢起外衫,径自踏下阶来越过念如初的身畔,步向了小院的深处,那通往另一个院子的拱门。

那个地方,向来很少去。听闻是藏着些前任坊主的秘密,她们这些舞伶也自然都不会多问。

虽不知花琉月究竟是否是有心带着她走向那个地方,念如初还是垂着眸子安然的跟上了她,“是,坊主。”

花琉月走的不快,念如初也就只是跟着,不作声响。

直到花琉月抬手轻轻的拂开拱门前垂落而下的一条绿藤枝,叶片扫过她的掌心,她才缓下脚步,将小手收回到了宽袖里。

“如初啊,你可知道我今日寻你,是想要同你说些什么?”

念如初立在她的身后,垂着眼眸,“如初愚钝。”

花琉月忽的露出了一抹浅笑,“你怎生愚钝?便不是前两日同我做的交易,还要故作忘记。”

“……”

念如初有些探不到她话中的意思,忖思片刻后,还是顺了她的话,“是,但如初以为,尚未送朵叶妹妹入得王府,这交易便未算开始。”

花琉月听罢狡黠的黑色眼眸了透过一抹神秘,复又缓步向前而去。

二人再度沉默一阵,很快便入了那小小的院子。

这院子念如初上一世也从不曾踏足过,映入眼中正是满院子栽满的梨花树,时值秋晚便无一朵梨花,但枝叶尚显繁茂,遮着入内的四方小屋。

花琉月好似从未提及喜欢梨花的事,念如初简单一看,猜到这院子并不是属于她的,但必定是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否则不会将这装扮和植物全然留下。

“可惜入了秋,也见不得这梨花的盛况。”花琉月眯起眸子,语气漂浮,“不过花期甚短易碎,倒是像极了女子的命途坎坷。”

“是对坊主很重要的人吧。”

“不错,也是你的前辈,当年便是她建了这乐坊。”花琉月好似也没有掩盖的意思,自然的顺着话接了下去。“只是这梨花方才栽下一季她便离世,便也从未见过繁盛的景象。”

脑海中突的闪过了一抹熟悉的感觉,但念如初来不及仔细的探究。

“所以世人总有不愿踏足权谋相争,冷眼旁观便是上策。”

花琉月缓缓的说着,忽的顿了顿,侧回些视线看向了身后半步的人,“如初啊,我并不知你究竟何故不愿踏足那处,但我决计也是不会迫你。”

原来她带她来此,是为了想要探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

念如初于心底淡淡一笑,花琉月倒底还是聪明的,倘若不是自己经历过上一世的坎坷,现下还真是容易被她三言两语所说服。

“如初多谢坊主体谅。”

她垂着眸,跪了下来,“只是如初现下尚无法理清自身的处境,亦无法同坊主说明,还请坊主恕罪。”

她拜下身来,伏的很低,耳鬓的发丝轻轻垂落,遮盖了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流露出来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