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边，我才喝一口就反胃呕吐，脸上泛红，浑身起疹子。
孟婆也愣住了。
「我做孟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上你这样的。我尝尝啊……」说着就下意识地把汤往嘴里送，「照理说，我这汤里也没啥过敏原啊……『』
话还没说完，孟婆眼里便失去了神采，直直地向往生池走去，「噗通」一声没了身影。
我也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端起两碗孟婆汤，给排我后面的鬼魂递过去一碗。
「大哥，要不咱俩自己走一个？」
大哥把头摇成拨浪鼓：「你过敏别扯上我，我还是自个儿走吧……」
我把目光投向下一个鬼魂，才开口，手里的碗就被抢走了。
「谢了，我也自己喝哈。」
呵，搁这把我当孟婆了？
1
我还真成孟婆了。
实习的。
前任孟婆前脚刚走，地府工作人员后脚就把聘任书给我送来了。
「鉴于你的体质特殊，不能按照常规流程投胎转世，阎王殿特事特办，只要你在孟婆的岗位上表现出色，就能正式成为地府公职人员，要是年度绩效考核达到优秀，就给你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
我盯着面前甩着长舌头的小鬼，好久才敢开口：「哥，咱地府公务员都长这么磕碜的么？吓得我还以为要把我办了……」
小鬼耸耸肩：「嗐，要不是咱人少事多，谁不想拾掇拾掇自己……行了，你赶紧上任吧，等着喝汤的队伍老长了，我还有事，走了啊……」
声音还在，人已经走远了。
2
我叹口气，开始孟婆的工作。
这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枯燥乏味得紧。
盛汤，递汤，收碗，不断重复，才干一天我就受不了了。
我再看看奈何桥边上的队伍，一天下来只见多不见少。
这种重复性的低级体力劳动，岗位名字又不好听，活儿又多得加班都干不完，我甚至怀疑前任孟婆是不是故意喝汤撂挑子跑路的……
更何况经我私下打听，年度考核优秀的指标居然是成功引导十万八千个鬼魂投胎！
这绝对不合理！
整个地府就一个孟婆，一座奈何桥，一个往生池，这考核能优秀就见鬼了！
不行，我还等着赶紧投胎去享受下一辈子的人生呢，绝不能把我美好的时间浪费在端盘子上！
我必须要做出改变！
3
得亏我曾是个工科狗，虽然四大力学没学好，基本的齿轮传导还是略懂一二的。
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利用忘川水作为动力源，制作了一台集自动倒汤、递汤、回收汤碗、洗碗多种功能于一体的机械。
大致原理见下图：
底下是类似水车的结构，用于传递动力。
烧汤的大锅直接锅口朝下倒汤，汤碗粘死在皮带上。
鬼魂站在右侧，抬头，张口，喝汤，走人，下一个——
流水作业！
甚至都不用我自己动手。
经过试验，直接就把给鬼魂喝汤这一工作的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分点。
很好，那就一次来十台，忘川边上一字排开，鬼魂们分成十路纵队，端的是浩浩荡荡，气势凌人！
科技解放了生产力，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维持一下秩序，偶尔维护一下自动喝汤机，轻松极了。
没过几天，好消息继续传来，因为突出的贡献，我得以提前转正。现在的我，终于成为了一名正式的——
孟婆！
嗐，还是好难听！
4
工作步入了正轨，日子也轻松了许多。我仔细盘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效率，一年下来绝对能完成指标，投胎转世指日可待。
但我依然没闲着，得了空便去项目现场找排着队的鬼魂们唠嗑。
如果您以为接下来的剧情是要逐一讲述鬼魂们或温暖或悲惨或有趣的过往，那您可要失望了。
作为地府革命的先驱，地府工业化的旗手，我去找鬼魂们唠嗑的目的当然是倾听用户们的声音！
——因为直到成为正式员工我才知道，这十万八千个投胎指标里，竟然还要求好评率达到八成以上！
哎哟，这边有一位老先生嫌排队的时候没地儿坐。
——好嘞，意见给您记下了，下回……算了，下回您啥也不记得了。
哦？这边一个小妹妹想吃棒棒糖？
——是个好点子，提供配套服务嘛！记下了记下了！
啊呀，这位姑娘觉得现在喝汤的姿势不雅观。
——是呢，我也正准备开发新版本自动喝汤机，要不您在这边先给我打打下手，新产品出来了给您尝尝鲜？
好家伙，这二傻子嫌孟婆汤难喝？
——来，我和您掰扯掰扯，喝过孟婆汤的人到底还能不能记得味道！
用户们的反馈意见收集上来了，那就推出针对性的举措。
嫌没有零食？炸鸡、烧烤、糖葫芦，一溜小摊安排上！
没地儿坐？我正式推出自动排队机，一边排队还能一边浏览忘川的风光，另一边小吃零食也不间断提供！
排队机如下图所示：
忘川依然是动力源，依靠忘川的动力带动座椅不断前往喝汤处，红色小方框是规划摆摊区，入场要交保护费，不对，场地租赁费哈。
喝汤姿势不雅观？来来来，自动喝汤机 2.0 呈上！
本次改动主要针对前一版汤碗粘死在皮带上这一不合理设计：
这次我用一根轴把托盘固定在传动带上，下方配重，这样汤碗放在上面，和摩天轮一样，不论怎么转，碗口永远都是朝上的了，姑娘们就可以端起汤碗小口优雅地喝汤了呢！
一句话总结，就是以工业技术为核心，大力提升服务水平，提高好评率！
今年的年度绩效考核，第一名非我莫属了吧！
我，就是地府第一孟婆！
好像也没第二个孟婆了……
5
最近有传言说，阎王看上我了。
咳，别误会，不是那种看上。
据说是我在忘川边上的动静闹得太大，叫阎王知道了，一番调查以后竟点头赞许。
甚至还有评语：「善，大善！」
这不，还让我去地府中层干部扩大会议——只扩大到我一个人的那种——介绍改革经验。
这种汇报材料我来地府之前不知道写了多少回了，只要马屁拍到点子上，说不定能直接提前放我去投胎。
会上，我先把阎王领导下的地府一顿好夸，再把之前在忘川边上折腾的玩意儿润润色，升华一下意义，最后总结如下：
「希望我的些许微末经验能为地府接下来的工作带来新的思路。」
底下掌声雷动，阎王频频点头，等散会了还主动把我留下谈话。
「以后地府的发展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啊。」阎王脸上笑吟吟。
「哪里哪里，都是您领导有方。」我的脸上也笑吟吟。
「不骄不躁，很好。」阎王眼里的赞赏越发浓重了，「所以我准备给你加加担子，让你的能力得到更好的发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头子是要给我画大饼了么？
呵，根据我生前的经验，这种大饼往往谁都吃不着。
「经过我们的研究，结合你的实际情况，地府准备新成立一个改革发展办公室。」阎王依然笑吟吟，「我希望由你来当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虽不是一线基层，可不就是各种写材料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我才不要去干呢！
在忘川边上吹吹凉爽的风，吃点小吃，和男女老少鬼魂们唠唠嗑，可不比办公室主任惬意？等到年底绩效考核一结束，立马就能回去投胎做人。
「要是你干得好，能让我们地府在天庭年度考核中拿到第一名，我这个位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没承想阎王的话还没说完，「你觉得是投胎重新练号好呢？还是以地府为起点，逐步爬上权力的巅峰，直至升入天庭位列仙班更好？仔细考虑清楚吧。」
我抬头望望天，不着痕迹地擦了下口水。
谁不想成仙，快乐齐天啊！相比起来，转世投胎简直是地狱模式。
这饼，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