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亲爱的朋友们,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再长的夜也会天亮,再远的路也终将到达。因为你们,永不是孤单一人。”

伴随着胡晶晶的这段内心独白和她粲然一笑后的转身离去,几个年轻人漂泊异乡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我在他乡挺好的》(以下简称《他乡》)见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欢乐与悲伤,直到结束的最后一刻依然使观众热泪盈眶。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这部聚焦大都市异乡青年的现实题材剧集,着眼于四个“北漂”女孩的生活故事。在拥挤的早高峰地铁里艰难站立,与合租室友争吵不休,还要面对上司的刁难和父母的催婚......剧中一幕幕真实动人的场景让观众直呼被“窥探”了生活,超强的代入感让许多漂泊在外的“打工人”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让人屡屡“破防”的《他乡》,最终以超11亿的平台播放量和8.3的豆瓣评分圆满收官。得以收获观众如此的好评和青睐,也超出导演李漠的预料。“我其实没有太高的预期,只是因为这个故事非常打动我,所以也希望看到的人能被感动。”

毫无疑问,《他乡》做到了。

从生活的逻辑出发

“共情,是这个剧最最难得的亮点”“我在剧里看到了北漂时的自己”......

在观众字里行间的评价中不难看出,“真实”和“共鸣”是《他乡》最能打动人心的点。如今现实题材作品老生常谈的“不悬浮,接地气”,在这部剧中呈现到了极致。

老奶奶差点被拥挤的地铁人流挤下车时,胡晶晶一把扶住了她。随后老奶奶向她道谢,她摘下一边耳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这就是生活逻辑,”李漠表示:“这里其实剧本上是有台词的,台词是‘没事儿,没关系的奶奶’,但演员在表演的时候没说这个话,我也觉得生活里不会这样说,显得很刻意。”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剧中像这样不按剧本走的场景还有很多。比如乔夕辰舍友把她的名字错喊成了“乔辰夕”,许言和乔夕辰给纪南嘉过生日时为了给她惊喜把蛋糕藏在桌子底下,这些“去表演化”的小失误和小设计都被保留了下来,因为这就是生活中最常见的点滴。

还有胡晶晶自杀之后,乔夕辰在公司天台泪流满面的说:“胡晶晶,你疼不疼啊?”在乔夕辰悲痛的向简亦繁哭诉时,简亦繁也感同身受的流下了眼泪。这些也都是演员脱离剧本的自由发挥,是在那个场景和氛围下的真情流露。所以,观众能够被触动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还有什么比真的更动人呢?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有人们能产生共鸣的片段,自然也有观众疑惑不解的地方。对于第10集末尾三姐妹的“世纪冲突”,不少人感觉有些许突兀,不明白许言为何突然爆发。但是李漠认为,观众们的不理解,恰恰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带入许言。

作、物质、无理取闹是大多数观众对许言的印象,但这些特质的来源也有迹可循。在乔夕辰、纪南嘉为了工作留在北京时,只有许言是为了爱情而留下的,她自然希望能够得到沈子畅的宠爱和依靠。买包买衣服打扮自己,也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看起来幼稚天真的她心里也积压着无处吐露的苦水,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所以,在她被骗钱后得到的只有指责和钱的“帮助”,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时,她的情绪升到了极点。再加上她们极力掩盖的名为“晶晶”的伤口被再次揭开,前面10集压抑窒息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这场不可避免的争吵,亦是三人对今后该如何走下去的一次思考。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他乡》的每一个表达,每一个人物的对话、动作,都需要使人们相信他生活里会这么做,这是剧情和演员所遵循的基本原则。“我想要讲的生活是人们所共享的生活,是真实的生活,而不是虚构出来的童话故事。它可能是戏剧性的,但那一定是真实的生活逻辑。”李漠说道。

克制的表达

李漠时常会跟观众一起追剧看弹幕,而他最高兴的,就是弹幕中有人看穿了他“埋”着的那些表达。

“表达的时候就要把所有的话都说了,那个是我很抗拒的。在创作上我不想让它变得特别‘满’,往往都是话说七分,我觉得有些情绪要留给观众去感受。”在这部作品中,暗含了许多精心的“设计”和“克制”的表达,剧集所特有的生活质感,也正是基于这些没有表露出来的东西。

故事开篇胡晶晶纵身一跃的时候,镜头中出现的是几只振翅离去的喜鹊。此时的喜鹊就像是她的化身,这种主观化的表现方式烘托出更加委婉、诗意的气氛,使胡晶晶的离去显得不那么悲伤。对剧中其他人来说,当她们某天在生活中看到一只喜鹊站在枝头时,或许也会想是晶晶回来看她们了。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剧中关于简亦繁的身世没有过多涉及,只简单提了一句他父母是在深圳华强北卖电脑配件的,他从小就帮着看摊位和打理生意。这既概括了当时的时代背景,也反映出他在管理层干的如鱼得水的原因,以及他对乔夕辰这种“北漂”打工族的深切理解。

故事中人物角色居住的位置也有着特别的设定。比如乔夕辰最初租住在酒仙桥和将台附近,后来因为被骗了钱搬去了距离较远的顺义。许言、沈子畅则住在丰台,所以乔夕辰家中晚上遭小偷时,许言是从丰台赶过去陪她的。一旦对这种地域范围稍有了解,剧情一下子就会变得温暖感人。

对许言没有过多着墨的单亲家庭背景,其实是她看重爱情的关键。从小缺少父爱的她依赖沈子畅给予她的安全感,更渴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观众眼中那个“只知道谈恋爱”的许言,也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此外,让李漠印象最深刻的一条弹幕,是有观众发现乔夕辰她们后面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就是晶晶生前经历过的事,这也是作品在创作前期想要体现的一点。在晶晶走后,她们一边挖掘晶晶的过往,同时也经历着晶晶生前经历的各种问题,包括被骗、欠钱、分手、离职等等。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通过台词直接表达出来,“如果直说就没意思了,”李漠表示:“不过有些观众在帖子或弹幕里把这些东西分析的很清楚,这一点我非常感动,让我感觉我们做这些设计没有白费。”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甜宠剧

“有没有担心观众看完之后产生‘丧’、‘残酷’、‘贩卖焦虑’等评价?”

“我没觉得我们很丧,或者很残酷,这就是我们真实经历的生活。”

乔夕辰被假扮中介的骗子骗走了房租,生理期上班要靠止疼片来支撑;纪南嘉被母亲催婚,得了病做手术都不敢告诉家人;许言和沈子畅彼此相爱,最后却还是迫于现实而分手。这些都不是剧里的刻意卖惨,而是每个漂泊在外的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曾经历过的事。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而且,现实有时往往比戏剧还要残酷。不会有帅气体贴的上司喜欢你,半夜喝醉酒也不会那么巧遇见帅哥送你回家,更不一定能拥有一群随叫随到的朋友。麻烦和困难只能自己解决,辛酸和苦楚也只能自己吞进肚子里。

在李漠看来,现实生活如果都是甜美的事,就会变得寡淡无味,是无法打动别人的。生活之所以能够让每个人都有成长、有体会,就是因为它足够复杂多样。

作为成年人,我们无法规避掉所有负面问题只接受“甜”的部分。“成年人需要学会的是克服障碍,坚强勇敢的生活下去,并且相信生活会变得更好,这是我们想通过这个戏传达出的理念和态度。”

就像许言最终可以洒脱的与沈子畅分手,也是因为她认清了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于是她放弃了依靠对方而活,放弃了被宠在“象牙塔”里的生活,选择依靠自己去走未来的路。

生活固然不是甜宠剧,但有泪的同时,也总会有光出现。

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创作的表达有时不需要特别“满”

乔夕辰被房东强制赶出门的时候,有胡晶晶奋不顾身的挡在她前面;得了癌症的纪南嘉,也有胡晶晶在病床前悉心照顾;生日当天遭遇连环打击的胡晶晶,亦有好姐妹为她精心准备礼物和聚会,以及素不相识的民警对她的祝福。

也许生活就是如此,在令人致郁的同时,也以各种方式治愈着人们。现实中难得的小确幸,或许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之后,仍然有让人感到幸福的瞬间。

“作品评价这么好,是否考虑筹拍第二部?”这是采访临近尾声时的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这个疑问,李漠随即笑着回答道:“其实这个曾经有跟制片人聊过,但也没有真的在做,总想着这一步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就聊第二步是不是有点儿自大。但是如果大家反馈这么好,这也不是不能完成的事情。”

— THE END —

作者 | 王雪宁

主编 | 彭侃

排版 | 李可欣